眉生三叠

写文剪辑修图|艺术管理专业|思考者|苏难语c

【炼斋】刀灵记|第八章

  

这片潇湘竹林里除了飞来的鸟儿、路过的松鼠、不速的耗子、飞舞的流萤,北斋从没见过其他活物出现,转眼间节气小寒将至,日子过久了难免枯燥,如果说醒来的八个月权当婴儿刚降生对世界的初体验,那么现在进入了好奇心膨胀的“青少年期”,想去见天地、见众生,偏安一隅,总也不是她的性子。她不晓得沈炼每天下山都去做了什么,为什么每个月初的某一天醒来,就能看见他放在门前木匣子里的月钱,不多,但足够过生活用。

  

她决定就是今天,她就跟沈炼说,让他带着绣春刀和她一起离开这里,她不怕知道他的过去,不怕跟他一起面对危险,相信他会懂,然后将一直隐瞒她的事情悉数抖落。

  

她这么想着,竟一夜也没入眠,不看铜镜也知道脸憔悴,太阳微升便起床梳洗了,空气冷峭得紧,她将窗户严严实实的关起来,在屋里点了油灯,又在大厅生了一处炭火,这样他来了可以立刻烤暖。原来等待也是有些熬人的,她比较嗜睡,大多数时候早晨推门而出,就看见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吹竹叶。

  

可惜今天注定不宁,正当她融了雪水拭面,三位不速之客从竹林的正北、西南、东南三个方向用挂索滑入,各持一特殊容器,从中掏出烧出深红色裂纹的原铁石。铁石被嵌入雪地,三条曲线从每个点出发逆时针运动直至闭合成圆环,所到之处雪尽化,露出下面深褐色的冻土和烧焦的干草,一个法阵形成。只须臾功夫,三颗石头上火山熔岩般的红纹便像被地表抽干了一般暗下去,竹林里看不出任何异样。

  

北斋听到踏雪声,以为是沈炼来了,谁知刚一开门,就被羊角匕首架在了脖子上。来者各有特点,老三瞎了眼睛,老二没了耳朵,老大最为可怖,有一道疤从嘴角延伸向耳后。

  

“绣花刀在哪儿?”老三不想废话,把匕首往北斋的脖子靠了靠,谁知被老二用手背扇了前额,“二愣子,你吓到人家了。”说罢满脸堆笑,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唱白脸的,“想必这位就是将军夫人了,我们来找一样东西,我很肯定就在你这里。”

  

害怕外加上在门口吹着冷风,北斋哆嗦了一下,瞟了眼站在远处的老大,他抱臂站在五米外,似乎还不急着插手。“你们要找的绣春刀是哪一把?”

  

“哼,夫人,这天底下除了你先夫的刀叫绣春刀,还有第二把绣春刀吗?”老三叫嚣。

  

“你们要刀做什么?”北斋一边应付两人,一边偷瞄竹林的深处,沈炼怎么还没来。

  

忽然老大直走过来,一只手如疾风一般从两个小弟的头之间穿过,捏住了北斋的下颚,北斋一阵剧痛。“别废话了,捆起来。”

  

北斋马上被五花大绑扔进了客厅,“你在等人。”老大拍拍衣服上的落雪,不是询问,而是肯定句。老三插嘴:“难不成是将军家的侍卫?”。老二回答:“不会,我都摸清楚规律了,他们要来也是大寒。”

  

“不管谁来,你不交出绣春刀,我们见一个杀一个。”老大发话,“要是三刻钟内我们没有拿着刀离开竹林或者出了意外,山下接应的兄弟就会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屠个干净,你自己选。我给你十秒钟思考。”

  

她的大脑从未如此清醒,飞速旋转起来。

  

“十、九”

  

单靠她救不了所有人,因为她不知道绣春刀藏在哪里。哪怕沈炼能够以一敌三,制服了杀手,她也不能用村寨里上百人的命作抵押。

  

“八、七”

  

如果等沈炼来,跟他去取刀,就能救村寨,但是刀被盗走,她就不得不离开他,让她做这个决定实在残忍。况且杀手不一定会信守诺言,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。

  

“六、五”

  

他们既然不清楚她在等谁,也就是说他们事先不知道沈炼的存在,应对她一个女人,根本没必要大费周折派出一个杀手团。目的既然是夺刀,应该会选择掩人耳目的方式,屠村只会更快惊动官府。

  

“四、三”

  

尽管绣春刀因为煅烧过后已经没有信息价值,但始终是当朝功臣的遗物,莫名失踪碍于国家的颜面和尊严,也一定会追查到底。这些顾虑派他们来的人不可能想不到。北斋决定赌一把,赌他们根本无人接应,只是在唬她。是等待沈炼救援还是自己行动呢……

  

“二、一”

  

老大凶狠地揪住她的衣领,“你的时间到了。”

  

北斋眼含泪光,但神情坚定,她吸吸鼻子,“绣春刀在我房里,你帮我解绑,我去拿出来。”

  

老二凑过来:“要不夫人指个明处,不劳您动手了。”

  

北斋坚持:“房间密室的机关很复杂,只有我知道怎么打开,一步走错了就会中毒而死,你确定要试吗。”

  

老二老三交换了眼色,看老大松开了北斋的衣领,心领神会地给她解绳子。

  

北斋踉跄地站起来,扶额往前晃了两步,一副虚弱姿态,趁他们放松警惕曳开步子加速冲回房,插上门闩。

  

三杀手才反应过来中计,到底是低估了她,这回连长兵器都没有带在身上,那把小匕首对坚硬的竹门一点作用也没有,老大呵斥老三在房子里找找工具。北斋首先取下了沈炼的挂画,将它卷好夹在腋下,眼见门闩出现了裂纹,她尝试挪动梳妆台堵门,奈何使不上劲,索性推倒了它,也能撑上一会。脂粉散落了一地,都是沈炼不知从哪里给她淘来的,她是从来不用,只是珍藏着,砌得像小山一样,现下顾不得心疼,北斋咬咬牙,将油灯砸在床榻上,火苗悄然生长,然后利落地翻窗而出,沿着沈炼教她行走的捷径没了命地往山下跑。她没看到一个用黑布包捆住的长木盒从梳妆台的缝隙跌落下来,里面藏的正是绣春刀,随着木盒被震开滑落在目迷五色的脂粉堆上。

  

整间屋子的窗户都紧闭着,杀手们根本没有察觉北斋遁走,还在不断地踢踹房门,一人从厨房搬来了斧头横劈起来。火势在屋内烧的有些猛了,在隆冬晨光慈祥的目光里,整个房舍寂寂无声,像一个巨大的火炉,奉献出它分崩离析前的最后温暖。

  

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,北斋不知道跑了多久,久到生出了幻觉,以为自己是一只轻盈的梅花鹿,在躲避着猎人的捕杀,突然她被一块圆润的石头绊倒,直直栽进雪里,头也撞在了一边的竹子上。头痛欲裂间她无力起身,侧头看见那块石头上有奇怪的纹路,正在变亮,而雪地的裂痕——一个巨大的圆环——迅速愈合。

  

她看到了漫天的飞雪,还有沈炼的身影,无声无息,比风还轻。

  

“你终于……来了。”伸手想摸摸他的脸,被他抢先一步握住,整个人都被捧在了怀里,但他今天全身上下都很凉,让北斋更冷了。

  

“你不是要我带你离开吗,我现在来了。”

  

“我,我都还没说,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  

“我一直都在,不管你看没看到我。”

  

他的面容模糊了,不管北斋如何抗拒,双眼皮千斤重般垂下,将她拽入无尽的黑暗。

  

评论(1)

热度(60)